十年前看曾子墨的《墨迹》，一知半解地知道了投资银行。十年后，在常青藤大学毕业的我，面试之路也千难万险。考上常青藤只是进入投行的万里长征第一步——进入投行那天，人事部经理告诉我们，今年他们收到了近三万份申请，而今天坐在这里的只有二百人，不到1%的录取率——三次面试，要经过差不多六七个人的面对面考核，要击败同样高学历高智商的人，才能成为华尔街的一员。
时光飞逝，今天的投行是怎样选择新人的呢？
“讲讲你自己”，他们想听个真诚的故事
无论是大小投行，无论面试人的职位高低，每个人都要求你从“讲讲你自己”这个问题开始。
无数次问自己，什么样的故事才能打动面试官。优异的成绩，成熟的性格，吃苦的精神……怎样的成长故事才能体现出面试官想听到品质？我从大二就开始面试各种投行，我所在的布朗大学是高盛的主要招聘对象。接下来的近三年，我不断发掘从小到大的故事，“讲讲你自己”：有为了某门编程课奋战到夜里三点的故事，为学校举办论坛坚持不懈、牺牲个人时间的故事，更有英勇救人的英雄故事……这些故事虽然也常常帮我过关，但我却从来没有在面试官脸上看到过惊艳般的满意。
有一次，在说到爱好时，我无意间提到自己小时候曾经是专业的芭蕾舞演员，面试官的眼睛亮了起来，竟然从椅子上坐直，探身向前，还加上了一句“tell me more about it”，于是我打开话匣子，凭借学舞十年和各种国际比赛的真实经历，讲述了艰苦的练习过程、舞台上的感受、观众的感动瞬间……这是第一次，我在面试官脸上看到了好奇且满意的笑容。
回家路上，我仔细回忆曾经的芭蕾舞岁月，重复艰苦的练习和比赛前的压力，仿佛就是今后的投行生活。难怪面试官听出了好感，以及十年真实感受和我的真诚。
人生很难编故事给别人听，真实经历讲出来才更加动人。投行面试也是如此，面试官习惯了华丽人生，回归初心，这些银行家更想听一个真诚的、来自心灵深处努力的故事。
在千篇一律中找不同
讨喜是最重要的品质
真正到了投行才知道，他们选择的人是多么千篇一律：优秀的教育背景，在同届中遥遥领先的成绩，会与人打交道的性格，还有不怕吃苦的精神……
在投行的最后一轮面试中，其实每个候选人都已经具有了这些品质。记得在摩根大通最后一轮面试时，我们房间坐的20个人，7个来自普林斯顿，5个来自哈佛，6个来自麻省理工，除了我还有一个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。我是唯一的女孩子，以至于我进去后，所有人事部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，“还好，唯一的女孩子来了！”
这么多优秀的面试者，谁是他们想要的人选呢？如果符合所有硬件条件，还有一项最重要的“软件”的话，那一定是being likable，likable这个词中文怎么翻译呢？我觉得“讨喜”最合适。
投行是如此大的压力，这些银行家最想招到什么同事？一定是能给办公室带来轻松和快乐氛围的，天生性格讨喜的人。面试短短半小时，交流的每分每秒，面试官都在判断你今后能否在办公室招人喜欢。毕竟投行每天平均将近18小时的工作量，大家朝夕相处，若是性格不够随和，是万万不能忍受的。
不知男生是如何讨喜的，但女孩子的出现本身便是讨喜。在投行不到1/3的女性比例下，女孩子稍微活泼些的性格，就能轻易受到青睐，平衡办公室阳盛阴衰的兄弟会般的氛围。在投行中最受欢迎的女生性格，便是工作时穿Prada的女魔头般的雷厉风行，平时却16岁的小甜甜那样的伶俐可爱。曾子墨的书中，曾经把面试的亚洲女生描述成“瓷娃娃”，十年前惊艳华尔街的，就是这些外表温柔内心强大，干练的“瓷娃娃”。在两年面试的摸爬滚打中，我发现依然有这些“习惯了后发制人，赢了还说承让”的亚洲女孩子。
少数群体有优势，女性却常常排斥女性
在大投行中都有“diversity program”（多元化项目）：由于华尔街工作人员大多是白人异性恋男性，每个投行为了加强平等，常常会推进少数人群的项目(minority program)，比如非裔美国人、亚洲人、印第安人、同性恋、女人等，都是少数人群项目雇佣的主要对象。因为这些群体的候选人很少，很多时候为了平衡男女比例，投行甚至会稍稍放低对女性的标准，不惜一切地雇佣“少数群体”。很多投行给大二学生的实习项目，也只对少数群体开放，就是为了未来能够有更多少数群体加入到他们的不同部门，平衡多元化比例。
我作为亚洲人，还是女生，也因此享受到了不少的优惠：比如大三面试美林的时候，因为是当场唯一一个女生，每个面试官都没有难为我，问的问题都很合理，甚至有一位面试官问了几个问题，就说他想去买咖啡了，说一定会再见到我，这次就不聊太久了。我当时听了心里微微笑，觉得好像有了包票。
果然，第二天人事部就打来电话，告诉我被录取了。
然而“少数”也不一定总是好事。和很多同样是亚洲女生做投行的朋友讨论过，大家都发现，如果面试官是女人，尤其是亚洲女人，往往会是致命的灾难。女人为难女人，这在投行面试中好像已成一条潜规则。
女人在投行中着实不易，前几年承受着和男人一样的工作量，皮肤往往出现很多状况，后几年还存在着生养小孩的问题。最难的是要在80%的男人世界中打拼，当所有社交活动都是去看橄榄球看NBA时，女人天生就难以融入，几年下来也只能摸索着自己身上“男性化”的特点，然后和团队找到共同语言。记得曾子墨书中描述，她因为讲述了军训中野外生存摸爬滚打的故事，受到了面试官的青睐，其实这个例子也变相说明了，投行对女人的考验标准，还是男人的标准。
也正是因为女人在团队中的不容易，作为女人往往内心就越来越强大，于是再面对另一个女人时，也越来越苛刻。我和其他投行的女性朋友回忆起来最难的那些面试，往往面试官都是女性。亚洲人的难处也同理，当亚洲女人遇到亚洲女人，真是最可怕了。
过去的每一份努力，都是一份生存的希望
上文讲到，投行2%的录取率是对于所有的申请者，如果只是计算中国申请者，数字应该会更惊人。纽约八大银行的投行部，董事总经理职位的中国人，横跨华尔街也不到10人。
国籍身份问题？和西方人打交道不够熟练？担心我们不能融入？
如今的中国留学生在本科名校，成绩优异，能力突出，很多人用西方人的方式赢了西方人。可是在华尔街投行，从实习生到董事总经理，中国人依然屈指可数。在中国大型企业赴美上市的高潮期2015年，本该更多中国人加入投行，可是美国四大银行的新一批金融分析师里，中国面孔依旧少得可怜。和很多华尔街的优秀中国年轻人聊天后常常思考，我们究竟差在哪儿了？
自进入常青藤的第一天，我就把“融入”作为最重要的意识。交美国朋友，参加美国人主办的校园活动，以至于后来举办美国人参与的活动……刚来美国时就发现，要交美国朋友，原来需要很多努力：
要读历史
因为常青藤校园里的学生都是私立高中的佼佼者，而私立高中最大的特点，就是惊人的阅读量要求，学生们往往精通历史。于是我凡是课余时间就在看世界史，每次听到同学们开的玩笑中有引用什么历史事件，都会用手机偷偷记下，回家谷歌，了解所有相关背景。
要了解政治结构
我在美国已经经历两次总统选举，每次选举期间大家每天的话题都是候选人言论和相关社会问题。如果不了解美国总统选举的制度，候选人的倾向，社会问题产生的原因和未来潜在的解决方式，总是无法参与到话题中。
要有逻辑性
说来也好笑，大学里，同学们常常会在饭桌上辩论起来，话题无非是历史、政治还有新潮的时尚八卦，但大家喜欢辩论，喜欢讨论。如果英文差，思维不清楚，往往很难加入到这项大学生们最喜欢的社交活动中。
要关注新闻时事
大学生总是有很多空余时间，精英与普通人的区别，就是看你把空余时间花在哪里。在我所在的布朗大学，大家都会每天读报，对世界新闻了如指掌。科技的进步，国际关系的新动向，世界经济的新走向……从小的方面说，可以让人与时俱进，从大的方面说也是在关心这个世界。
要幽默
来了美国我才知道幽默感的重要性。在大学里，女孩子对男孩子最高的评价就是“很有趣”。“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”包含了几层意思：1）他很博学，了解的事情很多；2）他很有幽默感；3）他能够运用幽默的一面展现他博学的知识。要想讲话随时有幽默感，就需要了解美国本土文化，了解新闻中的内容、时尚的俚语，才能开出合适的玩笑，做一个“有趣的人”。
投行是比常青藤大学还要艰苦，选拔性还要高的地方。可是要一步步取胜，上面的5点依旧不能少。大学时间很大一部分花在培养自己读书看报、了解新闻、讲话技巧上，这些事情没办法一天看出成果，却是你的软实力，也成了后来拿到投行面试和录取的关键因素。当生活中的每一个好习惯都帮助你更加了解这个国家、这个世界时，自然就会做到我们老祖宗所说的“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”。
总结
社会心理学中讲到，低社会经济状态向高社会经济状态转型时，转型者往往需要用高社会经济状态的人定下的规则，才能取胜。要想进入华尔街银行，只能用他们的标准提高自己，才能占有一席之地。但站稳脚跟后，总会有一天，我们可以用底蕴深厚的东方思想，赢得最终的胜利。来美国五年了，和十几年前的曾子墨一样，从常青藤大学，到被多家投行录取，一路都被看作“青年精英”，我不断地用西方人的标准要求自己，在再多文化的场合内也不输给任何人。但我心里很清楚，东方文化的精髓才能让我在今后走得更远。如今在华尔街中打拼，作为“瓷娃娃”之一，要先融入，立稳脚跟，再在未来施展藏匿于心的东方文化精华。
正如《曾国藩家书》所言，“立者，发奋自强，站得住也；达者，办事圆润，行得通也”。
作者刘佳妮，天津南开中学毕业，美国布朗大学应用数学经济和东亚研究双学位荣誉毕业，曾在摩根大通、美林美银等华尔街投行实习，现就职于纽约麦肯锡投资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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